经验思维的第一个缺点

风继续吹

经验思维的第一个缺点

——杜威 《我们怎样思维·经验与教育》读书笔记（30）


王晓春

纯粹的经验思维的种种缺点是明显的，其中有三点值得注意；

(1)它具有引出错误信念的倾向

尽管许多经验的结论大体上说是正确的；尽管它对实际生活确有很大的帮助；尽管那些善于预测天气的渔民和牧人的预言在限定的范围内，比那些完全依靠科学观察和测量的科技工作者的预报更为准确，尽管实际上经验观察和记录为科学知识的形成提供了素材和原料，然而经验的方法却不能辨别结论的正确和错误。因而，经验的方法又是造成大量错误信念的根源。最普遍的谬误之一，术语称之为“误认因果”，既相信在甲事情之后出现了乙事情，那么，甲就是乙的原因。这种方法的缺陷是经验性的结论的主要根源，即使有时结论是正确的——那也几乎是出于侥幸。土豆只能在月亮上弦时下种，海边地区的人涨潮时出生，落潮时死亡，彗星是危险的预兆，摔碎镜子将有恶运降临，一种专门药物治愈一种疾病——这些以及上千个像这样的见解都是在经验的巧合和联合的基础上而得出的断言。

经验的事例越多，而且对事例的观察越细，那么事物之间不断联系的证据越可靠。我们许多重要的信念，至今仍然只有这种保证。衰老和死亡，从经验来看，是所有预期中最为确定的，但是至今也没有人能讲出衰老和死亡的确切的必然的原因。（杜威：《我们怎样思维·经验与教育》人民教育出版社 2005年1月第一版160——161页）

“经验丰富”的提法有褒义。我们遇事总是希望找经验丰富的人请教，谁如果被称为“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谁就身价倍增。这种习惯性的思维导致人们几乎把“经验”看成了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东西。其实这种认识是很不全面的。

     经验，既可以通向真理，也可以通向谬误；既可以帮助人，也可以害人；既是宝贵的财富，也可能变成负担。

我在市场上见到有人宣传“食物禁忌”，说是某种食物与某种食物放在一起吃，就会中毒。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心里想小心点就是了，好在它所说的食物配伍我平常多数遇不到。后来我在报上见到一篇文章，指出这种宣传绝大多数没有科学依据，属于“忽悠”人。我想，这些禁忌，有些可能是胡编的，有些也可能是有实践经验的，就是说确实有人这样吃过而造成了身体不适，人们没有全面考察原因，以为是某两种食物合在一起吃造成的，这就是杜威所说的“误认因果”。没有科学研究，这种误认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甚至可以说，大量的迷信都是“经验”（片面的、不知其所以然的经验）催生的。

我们观察历史，会发现世界上最伟大的几个文明古国现代都落后了，很少例外。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们被“经验”给赘住了。经验越多的民族越喜欢沿袭故例，经验越多的国家越容易盲目自大。驾轻车就熟路，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经验常常是创新的敌人。这地方你就看出王安石“三不足”提法的伟大和“五四”运动的伟大了，没有这种震撼，中华民族真可能睡死在“经验”中。好在我们已经觉醒了，我们应该感谢那些最先醒来而且大声疾呼的人，比如严复，比如鲁迅。现在《百家讲坛》里多的是历史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愚以为此事最好适度，不如多搞点科普讲座。我们老祖宗的经验多是人际争斗，这种东西听多了未必是好事。

话说远了，回到教育来。教育教学经验也是一把双刃剑，最有经验的人有可能是最保守的人。比如有位家长送来一个问题生，我跟他谈了一次话，他果然大有进步。家长以为我是神医，我自己也颇有成就感。然而这个孩子进步真的由于我这次谈话吗？会不会有其他因素？我并不清楚。果然，下一个学生我用同样方法就失败了。可见我自以为得计时，很可能是“误认因果”。

我做中学语文教师20年，后来搞科研，从未停止过与教师家长学生的接触，而且找个机会就去上实验课，中学小学都上。我不敢说经验丰富，但可以说有一些经验。这些经验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很难说。我现在的态度是三七开，对我已有的经验七分相信，三分怀疑。我之所以不断地读书写笔记，其实就是在审视、评估、反省、改造我的已有经验，超越自我，同时给青年人做个借鉴。

经验是好东西，但我们千万不要迷信它，没有科学依据的经验是很危险的。